顾清尘眼神凌厉地扫视了一圈。
或许是气场太大,众人不敢再围观,渐渐散去。
我奋力爬起来,擦去嘴角的血渍,拍了拍衣衫上的土。
机械地向家中走去。
顾清尘语气生硬地说:“你就这么走了?”
3
李大人呵斥道:“苏小小,还不快谢谢状元郎,要不是他出手,今天你非死即残。”
是谢谢他始乱终弃,害我身败名裂?
还是谢谢他让我走上这条不归路?
顾清尘把我丢在父亲面前的那一天。
父亲原本是要去给头疼欲裂的皇上针灸。
见我血崩不止危在旦夕,只能先救我。
我是救活了,但害惨了父亲。
让我谢谢他?
真是天大的笑话。
我脚下一滞,转头说道:“是得好好谢谢状元郎,可惜状元郎嫌我脏,要不然我可以免费陪他几夜。”
顾清尘气得涨红了脸,脱口而出:“苏璃月,你满脑子都是这些肮脏污秽,你还要不要脸?”
谁都可以说我不要脸,但顾清尘你没有资格。
十年前,被你丢在父亲面前的那一刻。
我的脸早没了,连自尊也被碾成了扉粉。
我一个弱女子,得照顾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。
还得照顾得了失心疯的父亲。
为了他们,我只能不要脸地活着。
每到我刻意逢迎那些男人的时候,我无不在想。
如果父亲当初不要救我,让我死了,是不是也比现在活着好。
我懒得再和他说这些,平静地说:“请状元郎叫我苏小小,苏璃月十年前已经死了。”
顾清尘气得握紧了拳头,指节微微泛白。
好一会儿,他咬牙切齿地说:“好的很,苏小小,我就不该救你。”
我接话,“还请状元郎下次不要出手,免得被我这样污秽的人毁了清誉。”
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一路走到城郊。
看见我家那两间低矮的屋子时,我整理了一下心情。
努力憋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喊道:“宁儿,安儿,娘回来了。”
一双儿女跑出来迎接我。
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,他们突然哭出声来,“娘,你这是怎么了?”
我安慰说:“没关系的,娘又不小心摔了一跤,你们说娘这么大
看见我家那两间低矮的屋子时,我整理了一下心情。
努力憋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喊道:“宁儿,安儿,娘回来了。”
一双儿女跑出来迎接我。
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,他们突然哭出声来,“娘,你这是怎么了?”
我安慰说:“没关系的,娘又不小心摔了一跤,你们说娘这么大一个人了,经常栽跟头把自己磕伤,好笑不好笑?”
春雨拄着拐杖走出来,默默背过身去擦了一把泪。
“小姐,我给你烧了热水,快去洗洗吧。”
我上前捏了捏春雨的手说道:“谢谢你春雨,要不是你帮我照顾他们,我哪能如此放心。”
春雨是我的贴身丫鬟。
当年我非要跟顾清尘私奔,她见劝不动我,只能答应帮我。
结果我跑了,她却被父亲打断了腿。
苏家败落,只有她不计前嫌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我。
照顾我们一大家子。
我欠她的,我还不上。
她对我的恩情,我更无以为报。
只能对她说一句毫无价值的谢谢。
孩子们睡了后,春雨熟练地给我擦上药酒。
压低声音说道:“小姐,要不别上船了,我替人缝缝补补,浆洗衣物也能挣几个铜板。”
我叹一口气,“那哪能够?父亲每月药费得两百两,两个孩子先天不足,跟着我们紧衣缩食,长得格外瘦小,我得多挣些银子给他们补补身子。”
“可惜脸上有伤,明日上不了船了。”
屋外的雨下了一夜。
我也听了一夜的下雨声。
噼里啪啦的犹如我乱糟糟的心。
次日,我去医馆拿药。
我吞吞吐吐地对大夫说:“我只有一百五十两,请您再宽限些时日,先把父亲的药赊给我,可以吗?”
大夫讥讽地说:“苏大小姐,银子不够就去卖,卖够了再来。”
医馆内的人很多,大家七嘴八舌。"
春雨从一个临时搭建的窝棚里走了出来。
他慌乱地问春雨:“璃月呢?出了什么事?”
春雨恨意滔天地看着他:“你来干什么?还不都是你害的?老爷发疯把家烧光了,现在命悬一线,小姐为了救他上船了。”
“上船?上什么船?”
春雨怒吼道:“你装什么装?我不信你不知道上船就是签卖身契。”
“以前小姐每月只去三四次,现在好了,天天都会待在船上没日没夜接客,你满意了吧?”
听到这话,顾清尘脸色惨白,“不!她不能上船,我不会让她上船。”
道又怎样?都与你无关。”
见我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,他气得拂袖而去。
夜晚的江风真够冷的,吹在身上,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我理了理乱了的头发,快步走向船尾。
一夜过后。
我换上粗布麻衣,拖着酸痛不堪地身子走下码头。
人群中突然冲过来一个壮硕的女人。
她一手揪住刘员外的耳朵,一手指着我说:“说,你昨晚是不是和这个骚狐狸鬼混?”
刘员外怯怯地看一眼妇人,低声哀求道:“夫人,息怒,我只是和她喝了点酒,真的什么都没干。”
“你花五百两银子,只是为了吃菜喝酒?你把我当傻子吗?”
彪悍的妇人几个巴掌下去把刘员外打得连连告饶。
她又直接冲上来,将我掀翻在地,骑在我身上左右开弓。
“今天你要不把五百两银票交出来,我打死你这个只会勾引人的骚狐狸。”
我死死攥住荷包,任凭悍妇把我打得鼻青脸肿。
全家人的性命都在荷包上拴着,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她?
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。
全都幸灾乐祸地煽风点火。
“打,往死里打,叫她把脏钱都吐出来。”
“都怪这些狐媚子,用下三滥的手段让男人丢了魂,上赶着给她们送银子。”
“对,打死她都是轻的。”
这样的事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演一次。
我早已看惯了众人讥笑嘲讽的脸,听够了诋毁谩骂的话。
麻木得不带一丝情绪。
悍妇在众人的教唆声中胆子越来越大。
她掏出一把匕首,恶狠狠地说道:“今日你不交出银票,我就把你的脸划烂,我看你还拿什么来勾引人。”
眼见匕首就要戳下来的时候。
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匕首,“你胆敢当街行凶,不怕我把你交到衙门吗?”
悍妇愣了一下,随即嗤笑道:“这贱人的姘头不少,敢为她出头的,你可是头一个。”
李大人大喝一声:“大胆,你敢诽谤新科状元?”
顾清尘脸上染上怒意,“还不快滚。”
悍妇忌惮地看了一眼顾清尘。
对着我啐了一口才起身离开,“呸,不要脸的骚货,你要再敢勾引我相公,我打断你的腿。”
为了南山寺的佛子,我和父亲决裂。
佛子还俗带我私奔,许我一生一世。
可我临产当日,他把血崩的我当众丢到父亲面前。
“苏太医,你不是说妓子下贱,不配让你出手吗?”
“现在你未出嫁的女儿是被我搞大肚子的破鞋,和妓子一样下贱,你救还是不救?”
说完他大笑着扬长而去。
十年后再见面。
他是人人巴结的新科状元。
我是供人取乐的低贱舞女。
他却疯了一样,一心想明媒正娶迎我进门。
1
我正跳着忘忧舞,一干人簇拥着顾清尘上了花船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。
心口一滞,我脚下熟悉的舞步乱了节奏。
李大人察觉到顾清尘满眼震惊地看着我。
立即带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:“此女名叫苏小小,别看她舞姿飘逸灵动,美得不似凡人,但只要银子给的足,要多骚有多骚。”
“据说她有绝活,能让人乐不思蜀,要不待会我拍下,把人送到你房内让你尝尝滋味?”
顾清尘板起脸来,斜视我鄙夷地说:“李大人,这种下贱货色不用送了,我嫌脏。”
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他。
眼前的他意气风发,越发显得超凡脱俗。
我以为十年过去,伤口早已愈合不会再痛。
听到他那句“我嫌脏”。
犹如一把生锈的刀,狠狠剜进早已结疤的伤口,再一次血肉模糊。
难道他忘了吗?
如今我脏成这样,全都是拜他所赐。
我压住心中一口恶气。
努力稳住身形,将招牌的假笑重新挂在脸上。"